5.2不要製造科學怪人

局內人運動內望

Abdul Qurban

作者在什葉派穆斯林家庭長大,一次企圖在聖經裡找錯處,而開始讀聖經,因此皈依基督教。曾自行實驗局內人運動所提倡,即既接受聖經真理,同時保持伊斯蘭身份和習俗,後來明白這等於妥協,知道此法的問題。

在瑪莉․雪萊的小說《科學怪人》裡,威克多․費蘭肯泰博士在實驗室裡埋頭苦幹,希望能從死亡裡創製生命。在「用科學使世界更美好」的想像引誘下,費蘭肯泰博士從新墳裡挖出多具屍體,選取合適的肢體器官以合成一人。因著其科學天分和研究熱情,費蘭肯泰博士終於成功了

他創造出一個東拼西湊的怪人,是有生命的。這表面的成功起初還蠻令人興奮的,但後來情況急轉直下;因為沒有名字、也沒有身分,費蘭肯泰博士的製成品終於步向毀滅之路。費蘭肯泰博士希望從死亡裡創造生命,兩者合一,可惜製成品沒有活潑生命,最終只引向絕望。

這故事在許多方面,與我從伊斯蘭歸向基督教的歷程吻合;我也曾試過將水火不融的兩者合而為一

即伊斯蘭和基督教,投身局內人運動(insider movements)。這是好些基督教宣教士所提倡的,即鼓勵穆斯林接受耶穌作救主,但同時保留穆斯林身分,繼續誦古蘭經,證信清真言,參與清真寺活動,只悄悄地相信基督,若有其他穆斯林對耶穌感興趣,才跟他講(略講一些)。因著維持穆斯林身分(甚至他們的信仰),卻據稱又相信福音,這些穆斯林仍留在原來的社群裡作局內人,靜待機會向他們的穆斯林同胞作見證。

局內人運動所提倡與我的信仰歷程有相似之處,因我曾企圖同時信聖經和古蘭經,基督教和伊斯蘭;我的目的,不一定要以局內人身分為基督向穆斯林作見證,而是想在知性上調和兩個宗教體系,避免二擇其一所受的痛苦。局內人運動目標也相約,一方面向穆斯林傳福音,另方面免他們受苦,不用受穆斯林群體的排斥和逼迫。局內人運動和我的出發點都是好的,可惜均走錯了路。在嘗試整合兩者之初,我感覺還蠻不錯的,但漸漸發現這種做法將某些最寶貴的奪去了;局內人運動也一樣,可能會令穆斯林失落那寶貴之事。且聽我向你們細細道來。

美國穆斯林家庭的非正式訓練

自小父母和親戚就培養我當穆斯林,要為這身分感自豪。我曾非正式地學習古蘭經和伊斯蘭神學,聽伊斯蘭學者與教士講經,讀書讀文章。美國青少年生活引誘不少,但我立志要當個好穆斯林,在非穆斯林朋友面前做個榜樣。上高中和大學時,我(自覺)是蠻受同學歡迎的,許多人請我去玩,但抽煙喝酒我都一一謝絕了,也沒有向同儕壓力屈服。當然,偶爾我也會讓自己去玩、去瘋一下,但在朋友面前,我的穆斯林身分還是頗鮮明的。那時候我覺得,光在自己的族群裡當穆斯林是不夠的(當時區內穆斯林不多);我喜歡跟人家談我的信仰。如果你花時間跟我呆,你肯定會常聽見我談伊斯蘭,我說,這是最佳宗教,是通往真主的唯一方法。伊斯蘭是獨一正道,基督教、猶太教、佛教,還有甚麼主義等等,相比起來全都黯然失色。

我之所以敢這麼說,因為我青少年時曾接受(並自己進行)非正規護教訓練,捍衛伊斯蘭世界觀,揭示其他觀念的錯謬。我在阿拉伯穆斯林家庭長大,很在意現代西方社會的引誘和張力;各種道德墮落的誘惑固然是個問題,但在美國穆斯林家庭最怕的,是西化和信基督教的引誘。所以許多穆斯林家庭

尤其第一代移民,會定期和孩子談談為甚麼要信伊斯蘭,拒絕任何其他世界觀。

我家也一樣,記得從前父母、祖父母和叔伯常和我們講,為甚麼伊斯蘭比其他宗教優勝。他們會談到,古蘭經是真主話語,因為穆罕默德是文盲,根本自己說不出這麼優美的語句來;又說今天的古蘭經和降示先知時完全一樣,一千四百年來沒改變一個字;古蘭經是個神蹟,裡面包含種種科學知識,直至現代才由科學印證;伊斯蘭是活出道德、公義生活的最佳方法等等。類似的護教辯論,是穆斯林家庭茶餘飯後的話題。

可是我覺得不夠,我對護教特別感興趣。自小大人就告訴我,基督徒出發點可能是好的,他們也真心履行信仰,可惜這信仰有錯謬。真主給古代先知降示妥拉(阿拉伯文討拉特)和福音書(印支勒),這些先知裡包括耶穌,可是這些古老經文讓基督徒和猶太人篡改了,以配合他們的政治和神學議程,所以今日的聖經不可信。千百年來,基督徒不僅篡改聖經,更想出不合邏輯的教義,如耶穌的神性和三位一體等;這些教義是從異教、多神文化學來的,在第一世紀滲進巴勒斯坦,影響著初期基督徒的思想。耶穌和最初的跟隨者立場堅定,反對這種褻瀆話。直至七世紀,穆罕默德領受古蘭經,就是要對抗聖經遭篡改、和基督教瀆主的教義。穆罕默德的使命,是要復興真宗教;這也是我的目標,要當個好穆斯林。

這種非正規的護教學並非我家獨有,我認識的每個穆斯林,無論老少,對伊斯蘭的論點和對基督教的駁論都能說上幾句。我們的祖先,即第一代來美穆斯林面對美國文化

包括西方基督教,沖激可不小,西方文化可以是一個強大的、腐敗的影響;要站立得穩,抗衡那影響的話,我們穆斯林必須受訓練,捍衛自己的信仰。其目標,就是令穆斯林不要變節,尤其不能改信基督教。然而光受護教訓練還不夠,我們還要懂得批評其他宗教,要使別人產生靈性的空虛,勸他們信伊斯蘭以填滿那個空虛。畢竟伊斯蘭如基督教一樣,是宣教宗教,我們尤其要向西方基督徒傳教。

因著在美的非正式家庭訓練,我愈明白當穆斯林的意義,這意味著,你肯定穆罕默德的先知地位,古蘭經的神聖,這是主要教義;但你也必須抗拒任何變節的試探,尤其不能信基督教。

轉捩點-不安的對決

非正規護教訓練內容我都記在心上,常常用來和別人討論宗教。我讀許多講伊斯蘭和基督教的書裝備自己,其中大部分是穆斯林寫的。覺得自己的裝備不斷加強,我就出去和人談道,哪個非穆斯林願意談信仰我都奉陪。

可惜我遇見的強勁對手不多,甚至可以說沒有,無論基督徒、猶太人、印度教徒或無神論者;不因為我比較聰明,我所遇見的別宗教人士,就算比我聰明得多的人都辯不過我,不是因為我是如此卓越,只因為他們大都毫無準備,甚至很少認真想想自己爲什麽信他們所相信的。

但偶爾我還是會遇到幾個人,曾經認真細想自己的世界觀的。有幾次,我遇上一些基督徒,我批評他們的信仰,他們都一一招架,對我的論點有好的答案;甚至會提出好問題質疑伊斯蘭,不是我說說標準答案就應付得了的,我要仔細回答。這種有意思的對話提醒了我,教我更加振作,更要好好裝備自己。

於是我開始研究聖經。我以前對聖經的認識,主要來自非基督徒(通常是穆斯林)所寫攻擊聖經和基督教的書、論文與文章,但現在我決定要自己審察聖經。我沒想過裡面會有任何屬靈價值的,一心只想找碴,看看裡面有甚麼邏輯的、哲學的與歷史的漏洞,好讓我可以告訴基督徒,別再信甚麼三位一體神、耶穌的神聖、代贖等鬼話。他們應該回歸亞伯拉罕與耶穌的真信仰,穆罕默德的信仰,即伊斯蘭的信仰。

研究聖經時,我讀到一段經文,令我頗驚訝,在路加福音3章,施洗約翰向當時的猶太人和宗教領袖傳悔改的道,勸他們歸信真道;這篇道言辭厲害,約翰對群眾說:「你們要結出果子來,與悔改的心相稱。不要自己心裡說:『有亞伯拉罕為我們的祖宗。』我告訴你們, 神能從這些石頭中,給亞伯拉罕興起子孫來。」(路加福音3:8)

雖然我一早立定心志不相信聖經,但這句話讀起來特別鮮明和富挑戰性。施洗約翰對當時的聽眾說,應該把血統和遺傳就擱一旁,別讓這些掩蓋真理。約翰傳講,亞伯拉罕後裔的身分算不得甚麼,應該當真理的孩子才是最重要的。

當時我坐在大學宿舍裡,這句話緊緊攫住我。回想起來,當時一定是聖靈吸引我,讓我首次明白到,我之所以委身伊斯蘭,不因為曾真切考證這是真理,只因為遺傳。我努力裝備自己護衛伊斯蘭,卻從沒有仔細檢視自己的信仰;我一心想證明別人的信仰錯,卻從沒想過,自己的信仰也可能是錯的。

於是我忽然間敞開心懷,想給其他所有世界觀一個機會。但開始時仍然留在伊斯蘭裡,這有幾個理由,第一,我對好些護教理據還蠻有信心的,而且在考查其他宗教時,暫時也不想有太大變動。但無論如何,施洗約翰的話啟發了我,使我生命從此改變。遺傳不如真理重要,傳統和基因都會衰敗,惟有真理長存。

「使人不方便」的發現

我繼續讀聖經和古蘭經,因為現在心眼開了,從前熟悉的古蘭經文現在讀來竟變了樣。我看古蘭經5章〈筵席〉,忽然46

47節跳進眼簾:

我在眾使者之後續派麥爾彥之子爾撒以證實在他之前的《討拉特》,並賞賜他《引支勒》,其中有向導和光明,能證實在他之前的《討拉特》,並作敬畏者的向導和勸諫。信奉《引支勒》的人,當依真主在《引支勒》中所降示的律例而判決。凡不依真主所降示的經典而判決的人,都是犯罪的。[501]

這節經文我讀過無數遍,從前卻只看到一件事

耶穌印證了原來的討拉特和帶來原來的引支勒,可惜兩者曾遭篡改,所以才啟示古蘭經。但忽然間我看見,古蘭經所說的,和他們教給我的並不一樣;無論阿拉伯語或英譯本,其動詞時態所顯示的,與我一直以來所信的詮釋並不一致。古蘭經叫信奉引支勒的人「判決」

這是現在式時態

真主在裡面所啟示的。如果福音書在穆罕默德時代以前就遭篡改,真主又怎麼會叫經書人民按一本錯謬的書判決?怎麼會說:凡不依真主所降示的經典而判決的人,都是犯罪的?

我相信一位合符理性的真主說話不會違背邏輯,不得不按字面解這段經文。在第七世紀,真主命令基督徒按手上的福音書判斷;繼後的經文更加印證這說法,古蘭經下一節5:48說:

我降示你這部包含真理的經典,以證實以前的一切天經,而監護之。故你當依真主所降示的經典而為他們判決,你不要捨棄降臨你的真理而順從他們的私欲。

我找來阿拉伯原文,發現英譯本不準確。經文中「以前的」阿拉伯文為beyna yadihi,直譯為「在兩手之間」,這是阿拉伯諺語,意思並非如英譯本,古蘭經證實「以前的」一切經典,而是說所證實的那些經典就在古蘭經「前面」;用法正如我們說,讓證人來到法庭「前面」來陳辭。換言之,古蘭經印證了經書人民目前手上有的福音書。身為穆斯林,如果我真逐字相信古蘭經的話,就要相信七世紀時的福音書也沒經篡改,不然的話,所啟示的這節古蘭經文就毫無意義,因為裡面的命令不可能辦到。

我馬上查考古蘭經裡其他論到福音書和舊約聖經的經文,這些經文我都聽過千百遍了,現在讀來竟煥然一新。我簡直不敢相信,我一直以為聖經在古蘭經出現前已遭篡改,但原來古蘭經根本不可能這麼說。

結論對我來說再簡單不過,聖經是真主的話,不過古蘭經也是,不然的話,就不會有穆斯林了

因為當穆斯林的條件之一,是相信古蘭經來自真主。我繼續研究聖經,卻發現今日聖經所肯定的教義和歷史事件,是古蘭經和其他伊斯蘭文獻所否定的。古蘭經似乎否定耶穌被釘十字架的歷史事實(古蘭經4:157),但每本福音書卻大篇幅描述基督受苦。古蘭經否定耶穌的神性(古蘭經3:59;4:171;5:116),聖經卻說耶穌自己承認是神(約翰福音8:58,20:20)。儘管伊斯蘭教導說,人人都要靠真主憐憫才能得救,但又說人不需要救主來贖罪。但聖經卻說耶穌之所以到世上來受死,是作世人的贖價,為要救我們脫離犯罪所配得的懲罰。

擺在我面前的是,古蘭經降示前聖經原來並沒遭篡改,而我也愈發現,兩部經書矛盾甚多,這實在是兩難局面,我怎麼能同時相信聖經和古蘭經?兩者是矛盾的啊!忽然間,我想出一個方法,假如我能證明聖經是在古蘭經降示後遭篡改,這不就行了?所以我的任務是,找證據證明聖經在歷史上流傳時有缺漏,從第七世紀以後並沒有完整保存下來。

然而所找到的證據,使我希望幻滅。有論者聲稱今日的聖經已與原初寫下來時不一樣,我仔細讀這些人的著作,也研究持相反意見者的說法,讀版本學批評與專家論文,諸如Bruce Metzger、F. F. Bruce、Craig Blomberg、Marcus Borg,Bart Ehrmanh等都成了我的紙上教授。然而無論是令人驚歎的古抄本證據、死海古卷的證據、與第一世紀下來早期教會教父著作等都顯示一個無可避免的結論,今日聖經與第七世紀時一樣,而當時聖經已彙編成正典,有一定認受性。事實上,七世紀前的聖經與多個世紀前的也大同小異。

從邏輯上說,古蘭經既然肯定了聖經的神聖啟示,如果我相信真主是大能且公義的話,那麼聖經就不可能遭篡改。若如古蘭經所說,聖經曾是真主的話,不過後來遭篡改了,這只有兩個可能,要非真主沒能力保守祂的啟示,就是祂不願意這麼做。若是前者,那麼祂並非無所不能;若是後者,那麼祂不仁不義,竟任由千百萬人相信一種瀆神版本的宗教。無論是哪一個可能,都說明我被教導相信的世上有一位大能而公義的真主並不存在。因此,身為穆斯林,我若仍相信有這樣的一位真主,就必須相信聖經是真主的話,無論在古蘭經降示前後期,聖經都不曾遭篡改。這個結論,我可是想都沒想過。

這引申出另一個問題:古蘭經肯定聖經是真主的話,卻又反對其基本神學教義與歷史記載,那麼,古蘭經又怎會是真主的話呢?我一路尋問,就發覺必須決定,是否承認聖經是真主的話,且歷代被忠心地傳遞時沒出亂子。但若然的話,我又遇上另一個問題

古蘭經又是否神聖啟示呢?若否,我還能當穆斯林嗎?

製造科學怪人

那時我真的很想繼續當穆斯林,但又想對所發現的真相在知性上誠實。背棄穆斯林身分,等於出賣自己的文化、家族,是死路一條。像許多穆斯林一樣,伊斯蘭是我的命根子,穆斯林身分定義我整個人;決定走另一條道路,跟隨聖經,承認此為真主話語,即等於背棄這身分,與自殺無異,其中損失實在教人難以承受,我是想也不敢想。於是我也再想下去,倒想出一個方法,既信聖經又繼續當穆斯林,某方面當個局內人。我開始做實驗,嘗試將兩種信仰逢合,企圖創造一個「新生命」。

我這個實驗,可稱為混合主義。即混合兩種宗教或思想體系,創造出新的。局內人運動倡導者許多都說,希望避免混合主義,但對這種宣教模式而言,這似乎無可避免。按我所創的混合哲學,我企圖證明聖經與古蘭經並非水火不融的。按著自由派神學家的論點說,我辯論說(我是跟自己辯過於跟別人辯),無論聖經或耶穌自己,都從沒直接說明祂的神性,或祂是神的兒子;這是基督徒神學家杜撰的,為要推銷道成肉身、三位一體等教義,用聖經內容勉強證明耶穌是道成肉身的神,卻仍然是人。或者聖經所指,僅是耶穌以先知身分與神有屬靈聯繫,而非神道成肉身,這豈不吻合古蘭經否定祂的神性?至於古蘭經,雖然似乎否定基督曾在各各他山上釘死(古蘭經4:157),但那節經文也可以解作,耶穌的確被釘,卻沒有死在十字架上,可能後來痊愈了,卻沒有復活。但這樣的話,我又該如何看待聖經裡的復活記載?再次,我從John Dominic Crossan等自由派神學家找到支持,辯稱復活故事非歷史記述,只是屬靈象徵,令人相信神最終能救我脫離死亡和險境,這有屬靈意義,不必作字面解。

類似的幾個其它分隔基督教和伊斯蘭的神學問題,我都想方法解釋過去了。我自以為聰明,以為發掘到新方法審視這兩個具影響力的信仰。在想像的實驗室裡,我既可以信聖經,又維持穆斯林身分;就這樣,我創造了一頭局內人的合成怪物。

局內人出走

有好一段時間,這種局內人生活我過的頗愜意,我繼續禱告,既遵行聖經又遵行古蘭經,當個好穆斯林;只是內心總有某種不安感,總覺得自己不誠實,對基督教或伊斯蘭都不忠。還有,儘管我好像享了「齊人」之福,卻總覺得失落了某種屬靈的益處,是我一直沒經歷過的。

著名基督教護教家魯益師(C. S. Lewis)從前是無神論者,論到委協真理以圖安逸的做法,他的話可謂一針見血:「你若找尋真理,最終必得安慰;你若貪圖安逸,終必兩者兼失

開始時一廂情願,最終卻走進絕望。」[502]

我後來才發現,他說的很真。我企圖混和聖經與古蘭經、基督教與伊斯蘭教,因為不想面對決定跟隨耶穌可能導致的後果。我不求真理,只圖安逸,而且花了相當長的時間圖安逸。有一段時間似乎行得通,在自己營造的小天地裡過得還蠻好的,覺得安慰,但就像可憐的威克多․費蘭肯泰博士,所創造出肢離破碎的怪物,最終只走進絕望。科學怪人徒具人的肢體,它終究不是人。它可以說話,卻說話內容空洞;雖有自覺性,卻沒有名字,沒有身分。自我營造的信仰亦如是

既非基督徒、也非穆斯林,不忠於聖經亦不忠於古蘭經;就像科學怪人一樣,我最終必須面對這些問題:我是甚麼?我是誰?我還算是穆斯林嗎?是基督徒嗎?或只是個混種怪胎?

我一直騎在牆頭上,感到坐立不安,因為上面有「伊斯蘭與基督教不可調和的分歧」這種鐵蒺藜,教我坐立不安。我試過避重就輕,找新角度重新融合兩者,暫時紓緩一下,可惜不能長久,因為這種分歧是不可能調和的。古蘭經與伊斯蘭權威否定基督教教義;伊斯蘭的真主和基督教的神的概念,在許多方面都是敵對的。我試過選擇忽略開門見山的經文,集中看那些我判斷為模稜兩可的,企圖使聖經的基督教、與古蘭經的伊斯蘭調和起來;可是牆頭上的鐵蒺藜就是不肯饒我,要我在知性上老實承認,兩者是無法調和的。情感上,我想繼續當穆斯林同時又相信聖經,但漸漸這想法給渴慕的心取代;現在我知道,這是聖靈所加給我的渴慕,祂催我選擇。我不能三心兩意的。

要不計代價擁抱真理很難,我也花了好些時間。有人說我們都知道事情的代價,只是不敢肯定是否值得;我深知道與基督建立關係要付甚麼代價,卻不肯定這是否值得。義無反顧跟隨耶穌基督,承認祂與祂的工作,會令我的親友痛苦,招來陌生人的責難;我等於背棄穆斯林社群、穆斯林家庭一直以來所栽培的我;所以,除非我真覺得基督是值得的,否則不願意輕易付這種代價。但我終於領悟到著名的Jim Eliot所說的真理,這位為福音付上他的生命的信徒寫道:「懂得用留不住的東西換取不能失去之事物者,是明哲人。」[503]

此句實在是另一種方式詮釋了保羅著名的話:「不但如此,我也將萬事當作有損的,因我以認識我主基督耶穌為至寶。我為他已經丟棄萬事,看作糞土,為要得著基督。」(腓立比書3:8)

用留不下來的所有事物換取耶穌,這真划算。福音信息告訴我,我心裡最深的所有問題都有答案的。基督釘死後復活既然可以被證明是歷史事實,我心裡所有最困難的哲學問題都迎刃而解,即使我這輩子解決不了的,都會有答案。福音信息告訴我,我裡面有著寶貴價值,在神眼中看為無限的。耶穌的死與復活既然是歷史事實,這意味著我可以知道那位無限的神願意付無限價值,使我在無限永恆裡與祂一起。試問還有哪種愛可以比這個更大呢?難道這還不值得我押上親友關係、身分、個人安危作代價嗎?

感謝神,我終於明白了,儘管得花時間。我是漸漸明白的,而且仍然在學習

在為基督受苦裡邊走邊學。事實上,經歷受苦是跟隨耶穌的生活的一部分,是不能避免的,正如保羅曾教導提摩太說:

但你已經服從了我的教訓、品行、志向、信心、寬容、愛心、忍耐,以及我在安提阿、以哥念、路司得所遭遇的逼迫、苦難。我所忍受是何等的逼迫;但從這一切苦難中,主都把我救出來了。不但如此,凡立志在基督耶穌裡敬虔度日的也都要受逼迫。(提摩太後書3:10-12)

我公開認信基督後所受種種情感試煉的經歷,在此不贅。只想說曾經有一次,我好想對位親愛的穆斯林說謊,說我已經回歸伊斯蘭了;難道我就不能只嘴上說說,心裡仍認信基督嗎?我不用直接否認基督的,不過是肯定伊斯蘭罷了,心裡又不信是真的。我掙扎著,求神賜智慧。正在禱告時主提醒我,祂的使徒與門徒的每一位為榮耀耶穌的名都受了很多苦,主提醒我,他們不僅受苦的,也因著自己配得受苦而快樂,在被打、下獄時,他們歡喜快樂。在那一刻我終於發現,原來企圖調和兩個宗教,正奪去了我能為基督受苦的快樂。

單單相信基督不等於跟隨基督,保羅為福音大受苦難,卻也蒙主大大使用,令福音迅速擴展,他曾寫下這話,值得今日宣教士借鏡:「因為你們蒙恩,不但得以信服基督,並要為他受苦。你們的爭戰,就與你們在我身上從前所看見、現在所聽見的一樣。」(腓立比書1:29-30)生命沒受過苦,就算不上圓滿地經歷基督。

為福音受苦,不僅讓信徒更深個人經歷基督,更鼓勵其他信徒勇敢作見證,使福音廣傳,保羅寫道:

弟兄們,我願意你們知道,我所遭遇的事更是叫福音興旺,以致我受的捆鎖在御營全軍和其餘的人中,已經顯明是為基督的緣故。並且那在主裡的弟兄多半因我受的捆鎖就篤信不疑,越發放膽傳神的道,無所懼怕。(腓立比書1:12-14)

這豈不如當頭棒喝?保羅所受的捆鎖,為甚麼反而使人放膽傳道?他正是因這道而下獄的啊。但實情就是這樣,保羅時代如是,今天亦然,當教會受逼害最烈的時候,增長也最快。因為信徒被捆鎖,初代教會一直興旺了三百年。

諷刺的是,局內人運動鼓勵穆斯林維持其宗教

文化身分,只私下悄悄信主,以製造向本地人作見證的機會。但耶穌對門徒說得很清楚,社群與家庭的逼害,造就見證祂的機會:

但這一切的事以先,人要下手拿住你們,逼迫你們,把你們交給會堂,並且收在監裡,又為我的名拉你們到君王諸侯面前。但這些事終必為你們的見證…連你們的父母、弟兄、親族、朋友也要把你們交官;你們也有被他們害死的。你們要為我的名被眾人恨惡,然而,你們連一根頭髮也必不損壞。(路加福音21:12-13,16-18)

意圖良好但方向錯誤的局內人試驗

為追求進一步的科學發現和成就,威克多․費蘭肯泰用死屍的肢體拼湊出一個活人,企圖從死裡創造生命。在某些方面,局內人運動也是意圖良好的宣教士和佈道者企圖從死裡創造生命。局內人運動一方面鼓勵穆斯林藉著認識基督而得生命,但另方面又讓他們緊抓著沒有生命、靠行為的宗教體系,這是運動的基本運作系統。這方面企圖使改皈基督教者免受逼害之苦,讓他們繼續在穆斯林環境裡舒適生活,只悄悄物色機會不知怎樣為基督向其他穆斯林作見證,這讓既可以保持與穆斯林親友的關係,也可以隱晦地為基督作見證。但穆斯林會問,這樣的話,局內人與社區裡其他成員有甚麼分別呢?

我試過這種兩面人的生活,企圖保留穆斯林身分,同時接受聖經,但這樣做的時候,我就失落了為基督受苦之美。我的意圖良好,想調和兩種信仰,兩種文化,結果只創造出科學怪人;有好一段時間,我既非穆斯林也非基督徒,儘管我在對話中兩者皆可以裝作是,其實我兩者皆不是。

信基督教後如果能保留自己的文化,這誠然有一些價值。聖經從沒要求阿拉伯人信主後要過英國式生活,也沒要求巴基斯坦信徒一定要把頭生的兒子命名司提反;但我知道,人不可能既當穆斯林又做基督徒,特別在美國。前面說過,當穆斯林的條件之一,是保守自己不要當基督徒。此外更重要的是,若鼓勵信徒將信仰當祕密的話,等於奪去他為基督受苦的機會和深刻經歷,而這本來就是事基督的眾使徒的傳統。我就是在經歷眾叛親離、最難過的時刻,感到與神關係最近。但願我們向別人作見證時,別因為求安逸的心令對方失去與神親近的機會。

缺少基督所賜的生命,人品多好也是死的。局內人運動若企圖用兩種宗教部分元素拼湊出一種經歷,這不會生出活潑信徒來,只是製創出一個不知道自己沒生命的怪物而已。

[501] 本文古蘭經引用馬堅譯本。

[502] C. S. Lewis,Mere Christianity(紐約:MacMillan,1952),39,中譯魯益師:《返樸歸真》。

[503] Edyth Draper,Draper's Book of Quotations for the Christian World(惠頓,IL.:Tyndale House,1992),1533。引述自Elliot日記,可能引述自釋經家Matthew Henry之父Philip Henry相約之語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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